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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你就像強盜一樣闖入了我的內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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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你就像強盜一樣闖入了我的內心

臨下班挨了一頓臭罵,小蝶已經很委屈,一路上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,她把眼睛伸得老大,擡眼望著公交車上的廣告牌,生怕眼淚在車上奪眶而出。

好不容易忍到了家,連口水都沒喝,就跟馬虎熊視頻了,結果扁著嘴,抽噎著跟他把事兒說完。

他沒安撫也就算了,居然恨鐵不成鋼地訓斥起她來:“胡小蝶呀胡小蝶!我前兩天跟你怎麽講的?叫你別多話,不要鹹吃蘿蔔淡操心!你為什麽不聽?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矩,你這個行為,就是破壞江湖規矩!人家能不罵你嗎?腳底生水泡,都是自己走出來的!”

小蝶一聽就火大,含淚大聲質問:“你到底是我男朋友還是我老師?!”

“我都是!要不是,我跟你講這些幹什麽?話糙理不糙!”

“什麽操不操?病人對自己的治療方案沒有知情權嗎?連我室友都說了,要給病人最想要的!”

“哪個室友?寶島那個?還是穿比基尼坐電梯那個?”自從小蝶上次一時口快,告訴馬虎熊陳颯穿著三點式,在電梯和過道這樣的公共場所旁若無人地出入以後,馬虎熊就一直這麽稱呼她。

“你別管誰說的,說的在理就行!”小蝶有意混淆視聽,倒不是為了保護陳颯免遭馬虎熊的口水荼毒,而是不想自己的話沒分量。

誰知道馬虎熊自己悟出來了:”寶島那個循規蹈矩,不會給你出什麽餿主意,所以肯定是穿比基尼那個講的,就她腦回路跟常人不一樣!以後少跟那種人來往!我跟你講,今天就是給你上了一課,以後做事情成熟一點,不管到哪裏,不管心裏願不願意,都要先學會服從,服從領導,服從權威。按規矩辦事!不要背後耍小聰明,自以為是......”

……

等外間差不多恢覆了平靜,蘭珍和陳颯才從各自的房間裏出來,她們都聽到了小蝶低低的抽泣。

蘭珍猶豫了一下,走到“蛋”前,隔著簾子問了句:“小蝶,你沒事吧?”

“沒事。”小蝶一面拿抽紙擦眼淚,一面勉強回答。

陳颯先竄到了廚房,這時候也啃著鴨脖子過來了:“你要不要出來吃點東西?我們買了好多。”

“不用了,我不餓。”小蝶啞著嗓子,口是心非。她的午飯是七八個小時以前吃的,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,更何況廚房食物的香氣還源源不斷地傳來。

蘭珍想給她一點獨處的空間,正要走開,陳颯卻已經把腦袋探進了“蛋”裏,說:“也對,心情不好吃東西不消化,那我能把你那塊雞排也吃了嗎?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小蝶哭笑不得:“不行。”她想了想,一邊擦著眼淚,一邊難為情地從簾子後頭出來了:“不好意思,給你們聽到我們吵架,丟死人了。——我最近也不知道怎麽搞的,一跟他講話就想拍桌子,反正說不到一塊兒去。”

“我完全理解!我和我男朋友也是這樣,只是我們沒有像你們那樣吵架而已,但我還是覺得好累哦,就是有種溝通不良的感覺。”蘭珍說。

雖然自己的問題還沒得到解決,但是有同病相憐的人,小蝶心裏還是稍稍舒坦了些,正要跟蘭珍進一步交流心得,陳颯就插進來,問:“男人可以一會兒再聊!——小丫頭,那你今晚還會不會遵守諾言,讓我們穿過你的房間,去陽臺上欣賞美麗的流星雨?”只有小蝶的房間通陽臺。

三個人把桌子椅子,吃的喝的在陽臺擺開時,天已經黑下來了,她們握著啤酒,面對著喧囂的羊街,開懷痛飲。

“我知道我破壞了職場規矩,但不這麽幹,我良心上過不去。你們說我錯了嗎?”小蝶望著不遠處的“西貢小姐越南粉”店牌,和室友們郁悶傾訴。

房東還是一貫的慢條斯理:“這個事情我覺得沒有對錯,要看你站在什麽角度。如果我是你的病人,我會很感激你,我希望遇到你這樣考慮周到的醫護人員;可是如果我是你的老板,那我會惱羞成怒,因為你打亂了我的治療計劃,而且我會覺得被你出賣。”

小蝶若有所思。

然而,房東話鋒又一轉:“但你老板跟你講的那些什麽‘不要把國內那一套帶過來’這樣的話,我覺得有點過分,就像她自己說的,這裏是加拿大,她也要按加拿大的規矩辦事。既然她要求你做個加拿大式雇員, 那她也要做一個加拿大式雇主,再生氣,也不可以羞辱員工。如果是我,有可能會去工會或是 Ministry of Labour(勞工廳)投訴她。”

小蝶瞪圓了雙眼:“還能這麽操作?”

蘭珍理所當然地點點頭,又叮囑:“不過你現在這種狀況,最好等到哪天你決定辭職或跳槽成功的時候再說。”

陳颯在一旁煽風點火:“對。哪天你要不想幹了,就一個電話打去 Ministry of Labour(勞工廳),狠狠參她一本!以雪今日之恥!到時候不管結果怎麽樣,折騰她、氣氣她,心裏也痛快!反正你光腳的不怕穿鞋的!”

小蝶笑了。雖然還沒到那一天,她心裏已經痛快起來了。

忽然,她的手機開始在兜裏震,她看了一眼——是馬虎熊。剛剛他一直嘰嘰歪歪的,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,她一怒之下,直接把他掐了。他大概以為她哭夠了,冷靜下來了,又打了過來。小蝶二話不說,馬上拉開陽臺的門,把手機扔到了房間的床上,然後氣呼呼地回到陽臺上坐著。

陳颯偏過腿踹了她一腳:“嗳,你跟你男朋友是不是就為今天的事吵架?”

小蝶想想就氣:“可不是麽?他就一直講那些大道理,說我做事不成熟,什麽要服從領導,服從權威之類的。煩死了!”

“我靠!你男朋友是馬王堆出土的吧?”

“他不是馬王堆的,他是山頂洞人!”小蝶忿道。

陳颯剛要笑,忽一眼瞥見蘭珍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,好心解釋:“山頂洞人就是——”

蘭珍掐斷她的話:“我知道啊,就是周口店的山頂洞人啊。我是九零年代讀的國中,我們那時候的歷史課上有學過山頂洞人,我還知道元謀人和藍田人嘞。可是你為什麽會笑得這麽厲害?”

陳颯被噎得一臉懵逼。

小蝶看看這個,瞅瞅那個,拍著椅子扶手,笑得快直不起腰來。半天,才笑著嘆道:“以前一起工作的時候,我們倆偷偷摸摸地談個戀愛,感覺特別刺激,而且很解壓,就像《實習醫生格蕾》裏面那幾個醫生一樣。而且他在我們醫院裏面算年輕有為的,我覺得有這個男朋友挺自豪的。他對我也很照顧,夏天不讓我在醫院穿裙子,因為空調太低,怕我著涼。我要因為這個生病了,他還會罵我。”

“怎麽好像爸爸照顧女兒一樣?”蘭珍驚呼。

小蝶一怔,以前她有過這樣的感覺,不過是很甜蜜的,家裏人都講她這個男朋友會“疼人”,而且有個男人像愛女兒一樣愛著她有什麽不好?但是現在她有些茫然:“我也不知道,以前不覺得有什麽不對,現在確實感覺什麽東西變了。”

“他沒變,他還停留在原地,依然是那個疼愛你的老父親。是你變了!”陳颯給她分析,“你現在看到的天地和以前不一樣了,你的眼界和心態也在悄悄地變化,你成長了,不服管了,所以你們必然會有沖突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

“過去人老說‘女子無才便是德’,為什麽?怕咱們知道得太多,心就不安分,男的鎮不住。”陳颯揮舞著手裏啃了一半的鹵鴨頭振振有詞,“女人一開竅,男人就顫抖!”

小蝶在心裏咂摸著她的話。

蘭珍微笑著在一旁點頭,表示讚同。她望著陳颯手裏的鴨頭,笑道:“我這次去我男朋友阿嬤家做客,吃到一個 cranberry(蔓越莓)醬鴨,是那個老人家自己摸索出來的食譜。她好有意思,以前剛去紐約,想做酸梅鴨子,可是人生地不熟,英文又不好,不知去哪裏買酸梅,就用 cranberry 替代,竟然還蠻好吃的。哪天做給你們吃!”

“你提到這個我想起來了,”陳颯拿胳膊捅捅房東,“你回來以後還沒跟我們講,這次在紐約玩得怎麽樣呢!”

這下輪到房東嘆氣了:“不知道怎麽講,就是好累哦,整個紐約的旅程都覺得累。當然,也有可能是我們這段關系本身已經很累了。”她覺得去阿嬤家做客的那個下午和夜晚,是她這次紐約行最快樂的時光,大概也是唯一快樂的時光。

“不是說距離產生美,小別勝新婚嗎?”小蝶問。

“根本就不是那樣好不好?”蘭珍自嘲地笑笑,“唉,分別太久,就感覺說話、做事不再是同一個節奏,沒辦法再產生一種頻率共振的感覺——所以我這幾天就一直在想,我要不要就妥協、辭職,放棄在這裏的一切,回臺灣,結束這樣的狀況,也許事情會好一點?”

“打住打住!”陳颯忙說,“我就事論事,你別氣啊,你現在那個工作,說實在的,我覺得跟你的發型一樣 boring(無趣)。”

小蝶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颯,心想:這女人一定喝興奮了,居然酒後吐真言了。她偷瞄了房東一眼,房東也正怒視著陳颯。

“可是——”陳颯賣乖似的頓了一頓,才又說,“它是你的底氣,你的立足之本。我不是潑你冷水,我希望看到你幸福,但是你現在放棄這些,回去就真的能幸福嗎?”

蘭珍陷入了沈思。

“你別忘了,你們十年都沒有朝夕相處過,instead of making a rush decision(與其沖動決定),你要不要請個幾周的假,然後回臺灣,試一試在一起重新磨合的難易度?”

良藥苦口,忠言逆耳。

蘭珍細細思索一番,點點頭:“說得有道理。只是如果是這樣,起碼要再等到年底了,我今年的假期已經用掉一大半了,而且也不可以馬上再請假了。”

陳颯嘚瑟地抖起了腿。

小蝶好奇地望著她,忽然問:“指導我們頭頭是道的,也沒看你好好談個戀愛?”

陳颯“切”了一聲:“你怎麽知道我這不是經驗之談?人家也刻骨銘心地愛過,好不好?”

蘭珍望她一眼,沒說什麽。

小蝶卻坐直了身子,八卦地湊過去:“那你快講講。”

陳颯嗤之以鼻:“陳芝麻爛谷子我從來不翻,陳年往事我從來不糾結,我怕被灰嗆著!”

小蝶失望地坐了回去。

陳颯叮囑她們:“對了,我今天跟你們說的這些,你們千萬不能跟各自的男朋友出賣我啊?萬一你們以後破鏡重圓、修成正果啥的,我可不想他們對我印象不好!——小蝶男朋友我沒見過,就算了。常大哥見過我,對我印象挺不錯的,我可不能破壞這個好印象。”

蘭珍和小蝶都低調地喝著啤酒,沒有搭腔。

忽然,天上“嗖”地一下劃過一道流星。

三人驚叫:“啊,快看!”“我還沒來得及許願呢!”

正懊惱的時候,“嗖”地一下,又劃過一道流星。

“哎呀,我去!又錯過一個!”“我草你大爺!”

還好,三人雙手合十,守株待兔地虔誠等待。等到第三顆流星劃過天空的時候,終於及時地許下了各自的願望。

這一晚,等回到房間時,已經過了午夜,陳颯關了燈,躺在床上,還沒有睡意。須臾,她重新開燈,俯下身,翻出小單人床下的一個收納箱,錫制的。裏面裝滿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雜物:過期的地鐵月票卡、信用卡,一個來路不明的打火機,竟然還有一雙鞋墊......

陳颯在裏面刨了一陣,從最底下刨出一個小塑料盒,拿出裏面的一枚蛋糕插牌,上面寫著:“I love you, butterball.(我愛你,黃油球。)你就像強盜一樣闖入了我的內心。”

落款:“你的北極兔。”

她攥著插牌,躺回床上,望著天花板,發起了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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